一个月后，黑风山，实战演习。
这几个字，让所有学徒都闻到了一股硝烟和铁锈的味道。
天工阁后院，已经彻底变成了疯人院。
“不够！这钻头还是不够大！”马飞赤着上身，古铜色的肌肉上挂满油污，他指着一个比水缸还粗的合金钻头，对着几个学徒咆哮，“给我把昨天熔掉的那三只工蜂外壳也加之去！老子要造一个能把黑风山捅个对穿的大家伙！”
工棚的另一角，三个工蜂的能量内核被强行并联在一起，周围用简陋的阵法固定着。它们发出不稳定的嗡鸣，连接处的灵能丝线因为过载而忽明忽暗，像随时会断掉的琴弦。
“马教习，”一个学徒满脸黑灰，战战兢兢地开口，“斥力太大了，固定阵法快撑不住了。再加一个内核，我怕……”
“怕个屁！”马飞一脚踹在旁边的铁料堆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，“炸了，就证明这条路走不通！我们换条路再炸！宗主给了一个月，就是让我们来试错的！”
话音刚落，“砰”的一声闷响，那三个并联的内核连接处，爆出一团刺眼的电光。离得最近的两个学徒被气浪掀了个跟头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，头发都竖了起来。
马飞看了一眼，毫不在意地抹了把脸。“看见没，三个不行。那就试试两个串联，加一个增压回路。把阿织那套编织法给我改了用！”
田一在不远处看着这片混乱，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的局域要安静许多，学徒们正一丝不苟地按照标准图纸组装着“掘进者”，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。
“教习，马教习他们都开始魔改第三版了，我们还按标准图纸来，到时候肯定挖不过他们。”一个学徒忧心忡忡。
“挖得快，有用吗？”田一指着马飞那边那个还在冒烟的内核，“演习的要求是‘自我补给循环’。他那个铁疙瘩，挖一个时辰的矿，自己就要消耗掉半个时辰的产出，那叫循环吗？”
他蹲下身，指着自己面前的图纸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我们的目标，不是最快，也不是最大。而是最高效。把每一个零件的损耗降到最低，把每一分灵力都用在刀刃上。我们要让宗主看到，我们的‘掘进者’，能自己养活自己，还能有富馀！”
而在落云宗的静室内，阿织对外界的狂热一无所知。
她面前的光幕上，已经没有了完整的“掘进者”形态。那复杂的能量回路图，被她用“经纬编织法”彻底重构。原图中那些粗暴直接的能量信道，被无数条更纤细、更复杂的能量丝线所取代，它们以一种玄奥的方式交织、缠绕，形成了一个全新的、宛如星云般的循环系统。
她伸出手指，在光幕的中心轻轻一点。
嗡——
整个仿真回路图瞬间亮起，能量如温顺的溪流，在其中平滑、安静地流淌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拥堵和逸散。在同样的能量输入下，这个新回路的输出功率，比原版图纸高出了整整三成，而能耗，却降低了百分之十五。
少女看着自己的杰作，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里，闪铄着一种创造者独有的光芒。她为这个设计，取了一个名字——“心流”。
……
“下注了！下注了啊！”张横搬了张桌子，直接堵在天工阁门口，嗓门比马飞还大，“天工学院首届‘掘进者’实战演习，独家赞助，现场开盘！买定离手，概不反悔！”
他身后挂着一块巨大的木板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各个队伍的赔率。
“马飞‘巨兽派’，一赔二！造型威猛，场面宏大，买它就是买个梦想！”
“田一‘稳健流’，一赔一点五！虽然看着没劲，但说不定能笑到最后！”
“阿织‘技术流’，一赔十！至今未见原型，神秘之选，搏一搏，阁楼变仙山！”
一群来看热闹的修士和前来谈合作的宗门管事，把桌子围得水泄不通。
“我押马教习！五百灵石！我就喜欢大的！”一个粗豪的汉子把一袋灵石拍在桌上。
“我押田教习，三百灵石。修仙嘛，还是稳妥点好。”
张横笑得见牙不见眼，手里的算盘打得飞起。他才不管谁输谁赢，光是这流水的抽成，就足够他把牙都笑掉。
……
百宝阁密室。
孙淼听着手下关于天工阁门口赌局的汇报，一张脸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。
搞比赛，还开盘设赌？
“总管事，”胡大师的声音干涩沙哑，他和他身后的几个炼器师，眼窝深陷，满眼血丝，显然是熬了无数个通宵，“我们……我们仿出来了。”
密室中央，摆着一台崭新的采矿傀儡。它的外形和“掘进者”有七分相似，但通体用料考究，外壳闪铄着灵光，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“成本多少？”孙淼面无表情地问。
“三……三千七百下品灵石。这还是没算我们这些天耗费的珍稀材料……”胡大师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孙淼闭上了眼睛。
他知道，技术上，他已经输了，输得一败涂地。
但他不能在气势上再输。
“胡大师。”他睁开眼，眼中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带上我们所有的人，带上这台……东西。演习那天，我们也去黑风山。”
“总管事，我们去干什么？”
“挖矿。”孙淼一字一顿，“他们不是要演习吗？我们就去给他们上一课，让他们看看，什么叫真正的炼器宗门底蕴。就算用灵石烧，我也要烧出一条路来！”
……
鲲鹏舰桥内。
林远指着光幕上，马飞工棚里刚刚发生的一次小型爆炸数据，面不改色地汇报：“马飞分院的‘巨兽三型’原型机，在测试中发生第十七次能量内核过载。根据模型推演，其实战成功率，已跌破百分之三。”
秦奋的目光，却落在了另一块屏幕上。那是阿织刚刚提交的“心流”设计图。他看着那宛如艺术品的能量回路，沉默了许久，才缓缓开口。
“这个女娃，不象是在炼器，倒象是在……悟道。”
韩天笑了笑，没有接话。他的目光穿透云层，望向那座沉寂了三十年的黑风山。
他知道，一个月后，那座山将不再沉寂。
在那里，有人会收获成功，有人会品尝失败。但所有人，都将被那飞溅的矿石与刺耳的轰鸣，锤炼成全新的模样。
这，才是这场演习真正的意义。